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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大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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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前半生中,顧崢和周牧禹婚姻失敗,兩個人相處艱難,顧崢雖有怨過,其實,直到現在,她把錯誤還是最大的歸於自己。

千裏之堤毀於蟻穴,一個女人的失敗,常常源自於最初的那些小誘惑、小妥協——男人稍對她笑一笑,她當即原諒對方的錯;男人稍對她說一句好聽的,她也樂得神魂顛倒,不知東南西北。她在婚姻裏對他的各種冷漠、疏離、逃避、不熱情、不體貼不主動,沈默如山,大男子姿態……她總習慣於找各種理由去體諒,去寬恕。

直到,委屈求全到後來,她才算是醒悟。單靠一個人付出的婚姻感情,註定不長久,註定會分崩離析、大廈傾倒。

顧崢如今也是練就的一身的麻木鈍感力。

從大富商的小姐千金,淪落到市井當壚賣糕,開始,各種為生活所壓迫、自己都懷疑不能支撐不下的時候——她也哭過,掉過一次次眼淚。她總覺得自己要倒了,天要塌了。她不過一個弱女子,小的小,老的老,她能生存下去?一邊回憶著曾經在江南的養尊處優日子,一邊在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境迫下——忍受著身上腰酸腹痛,走葵水,一邊磨著玉米漿,一邊帶著女兒苗苗,還要給她餵奶。

顧崢還記得,初來汴京,她還不是一個小小糕點鋪的老板娘,那時候,哪有什麽店鋪夥計小七之流,不過學著她婆婆周氏,一邊推著小板車,一邊在街頭吆喝叫賣。

萱草也跟在她後面跑,抱著懷中哭啼不止的小苗苗:“小姐,小姐,苗苗她餓了,你還是給她餵口奶吧,求求你了……”

人,就是那樣被逼迫出來的。曾經,在江南的夜市去逛,看見一個賣湯圓餛飩的頭包藍布中年婦女,撩起衣擺,露出一對豐滿肥碩的胸就給孩子餵起了奶,顧崢面露鄙夷,覺得醜死人了,這女人真不註意形象!時到最後,光陰易轉,時移世易,她竟也把賣玉米糕的小板車往邊一擱,抱著女兒苗苗,找個沒人的僻靜巷口,蹲下來,扯過萱草遞來的衣裳,蓋著女兒的小臉,也開始餵起來……

如此,反反覆覆,開始時一邊給女兒蹲在僻巷毫無形象地餵,一邊眼淚珠兒滾滾,最後,餵著餵著,竟漸天地和萱草邊奶著孩子,邊玩笑著說起葷話來……

那些過往歲月經歷,造就了顧崢一身的鈍感力,再沒有心思去傷春悲秋,沒有心思去對生活挑刺,敏感,強要精致與奢華;

她後來吃東西的時候,腸胃腹部變得遲鈍——其實,這種遲鈍,當她垮進書房去追求周牧禹的那刻起就已經起了頭,以前在家裏嬌滴滴當小姐,可是吃口外面的烤番薯,都會上吐下瀉鬧病一場;流言蜚語潑過來,她也是遲鈍;各種生活帶來的困境,挫折與壓力,她不僅遲鈍麻木,反而能讓那些難堪之事變成眼皮底下的厚顏無恥淡淡一笑。那四合院老房東死眉瞪眼、一臉煞氣催她繳房錢時候——“嘿,您老人家再多寬限兩日吧,改日,我給你做一只叫花雞吃!”

她做的叫花雞可香了,老房東搖搖頭,只得忍了,很多時候,即使拖了兩三個月,那老房東想想她的態度樣子,便也就不計較了。

顧崢覺得她把全身上下的這種鈍感力竟帶到時下的婚姻裏,帶到和周牧禹的生活相處中。

——她終究成了個沒心沒肺的女人。

偶有一絲小心跳,小臉紅,可那,又算什麽?

男人變了。他現如今所帶給她的全然一新、脫胎換骨,她寧願去堅信,她和他的幸福地平線,就算看得見,也永遠走不到。

早已習慣了曾經睡前沒有擁抱,醒來了沒有親吻,冷了沒有人囑咐添衣……突然有一天,這些東西,統統來到她跟前……她除了覺得虛幻不真之外,更多的就是惶恐。

食色性也,魚水之歡。也許,她和他僅限如此。

※※※

那道“金槍不倒方”,婆婆周氏也決定不去熬它了。兒子雄風再起,再把藥吃下去,也是太陽出來緋紅、石頭曬得梆硬,沒什麽意思了。當然,她不熬了,顧崢也開始正常喝起她的調理脾胃苦藥。是的,她的鈍感力,造就了她脾胃上的麻木,那春/藥和胃藥有什麽區別不同,竟都沒怎麽感受出來。只不過,顧崢總覺她現在的身體像安了一個大火爐。每天都有什麽在烈烈燃燒,像新生的太陽,萬年的冰都凍它不熄。尤其到了夜間晚上,兩人用了晚上一回到廂房,她總覺完了完了,這身體,是不是被邪魔入了侵,還是怎麽回事?

“相公,殿下爺……”

整個人儼然化身盤絲洞裏的女妖,對著眼前男人大露垂涎光,想去咬他身上的唐僧肉。

“嗯?怎麽了?娘子?”

偏竟這時男人還果真裝模左樣拿喬。一副寶相莊嚴,老僧坐定。把不安分小手一捉,呼吸粗重,拿在唇邊吻著。

“我想嫖你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男人瞇縫著眼,臉蹭地一下,瞬間打了大雞血。“你們都下去!——”

他對宮女吩咐,眼睛直勾勾盯著顧崢,瞳孔越來越紅。宮女們趕緊一個個低垂著腦袋,耳朵脖子一片緋紅。“是!”聽話又羞怯怯地把房門趕緊帶上關好,裝什麽沒看見。男人猛地將她打一橫抱,“價格優惠,服務周到,包娘子你滿意!……”

顧崢後來還發現一個事,很奇葩的事,人說,老母豬是不會爬上房的,偏這天開了個大眼界。由著上次那事兒,男人仍想急切證明自己,顧崢這“顧客”有多難搞,他就有多耐心熱情服務周到。最後,兩人像一條死魚,癱在岸上。“這是什麽?……”葫蘆形的小白瓷瓶,她半死不活,把眼一怔。

“藥……”

“做什麽的藥?”好奇。

“……”

男人表情模樣很正經,拿出以前考狀元時,把自己關在書房的那種認真嚴謹,鄭重其事,下馬看花道。“佳肴酬賓,這應該算是酬勞顧客的最後一道服務……”

顧崢輕瞇起眼睛,半天沒有回過神,終於回過神,嗤地一聲,忍不住就笑樂了。“殿下爺,看不出來,你這門面雖小,服務卻很周到啊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她居然敢說他門面小?!男人氣哽了喉。

……

顧崢最近一雙眼也總是水霧霧的,身體的那尊大火爐非但沒有熄滅之勢,反而是越燒越旺。

吃飯時候,腦子裏浮想聯翩。周牧禹這廝穿得周吳鄭王,衣領都豎得規規整整,偏她腦子裏一團麻線,盡是不正經的那些事。“那個……你今天晚上,早點回來……”

食色性也,佛說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又說,人生有三重境界,第一重境界: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第二重,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第三重,看山還是山,看水還是水……

顧崢自以為,也許,她現在就是佛家所說的第三重境界,看男人是個男人,看周牧禹就是周牧禹……

男人心旌頓時又搖曳蕩漾起來,整個人仿佛坐在秋千架上。女人如此熱情,他開始懷疑,是不是兩個人又回到了曾經婚後?她每天也是這樣對他翹首企盼的。

飛快地在女人小臉上啵一下:“好好等著我,我今天晚上早點回來……”

宮女們都在旁捂著袖子偷偷地笑。

周氏正給孫女兒苗苗餵燕窩粥,嗯咳一聲說道:“那個,什麽時候,你兩好好研究一下,再弄幾個孫子讓我玩玩兒?”

顧崢和周牧禹相視一眼。

苗苗一下就癟著小嘴兒,可憐兮兮,不高興了。“我才不要小弟弟呢!”

周氏喲地一聲,趕緊才意識到小醋精臉上不高興了。“你這傻孩子,有弟弟有什麽不好?陪著你,你才不會感覺孤單呀?”

苗苗道:“有了小弟弟,爹爹和娘親就不理我了!”然後,小腦袋越垂越低,一臉委屈郁悶。

顧崢張嘴,正要想說什麽,周牧禹離開膳桌,早就將女兒抱起來笑道:“誰說的,有了小弟弟,怎麽就不理我寶貝女兒了呢?不管有沒有小弟弟,苗苗都是爹爹的乖女兒呀!”

苗苗抱著她父親的脖子一親:“是真的嗎?那,就只生一個好不好?”

一屋子的太監宮女都笑了。周氏也笑得眉逐眼開。“那不可行,只生一個,你奶奶我可不同意!”

……

笑語歡聲,氣氛和樂,晨間初射的陽光透灑進來,一屋子融洽。

顧崢忽然這時開始惶恐起來。到底此刻是看山還是山,看水還是水?還是,看山不是山?看水不是水?

她身體裏蘊藏著的那個大火爐又開始燃燒起來了。

這天,她去男人書房,又帶著滿身的草莓印,宮女個個時不時往她胸口衣領上瞄,顧崢也沒什麽在意。突然,她在書房裏看見了一副女人的畫像,她將畫軸一展到底,黑色鸞綾的錦牙,工筆細潤,畫中女人正淺笑盈盈望著她……她咚地一聲,心一跳,趕緊將畫軸卷起來,仿佛那畫有毒,不能再看。

因為那畫像上女子,就是她。

——

夜半,女人仍舊去找男人熄火,熄著熄著,她開始惶恐起一個問題:如果,僅僅是食色性也,那麽,換一個男子,換一個長得和他同樣俊美,甚至還要好看的男人,她和他做得下去嗎?為什麽她最近老是如此?見了他就各種想入非非?見了他,就想和他來一場魚水之歡?——這個問題,讓她頭疼,更讓她不想去面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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